两个月前，我参加了一场社会实验，有一群人计划成立一个 DAO 组织，用成立组织众筹来的钱送几个普通人上太空。

故事开始前先介绍下 DAO 吧，DAO 是英文单词 decentralized autonomous organization 的简称，分布式自治组织 DAO 是一种将组织的管理和运营规则以智能合约的形式编码在区块链上，从而在没有集中控制或第三方干预的情况下自主运行的组织形式。

谈到 DAO，不可避免的要提到 ConstitutionDAO。2021 年 11 月，有一个美国宪法的副本原件会在苏富比拍卖，为了拍得宪法副本，有一群人成立了一个分布式自治组织——ConstitutionDAO。他们通过区块链众筹的方式在短时间内筹得了 4000 万美金，虽然参与众筹后会获得 DAO 的治理代币 PEOPLE，但参与众筹的大多数人可能也没想过他们能从中获得什么，可能只是觉得这件事情很酷。

由于 DAO 的透明机制，在参与拍卖前，ConstitutionDAO 能付出的价码基本就是明牌展现在其他竞拍者面前了，结果也并不出人意料，最终宪法副本以 4300 万美金成交，ConstitutionDAO 在拍卖中失败了。拍卖失败后，并没有发生大家喜闻乐见的跑路行为，DAO 的主创们宣布团队解散，并开始组织退款。大量的退款让 PEOPLE 的供应量开始下降，而一群人众筹拍卖宪法这件事本身就具有 MEME 属性。于是 PEOPLE 的价格暴涨，早期的众筹参与者们在其中收获了几十倍的收益。

回到开头的故事，在 ConstitutionDAO 宣布解散后的一个月，参与 ConstitutionDAO 组建的 13 个核心成员中的 2 位宣布了一个大胆的计划——We choose to go to the moon。他们成立了一个 DAO 叫 MoonDAO。

MoonDAO 的核心理念是，太空应该属于全人类，而随着商业太空旅行的兴起，上太空似乎成了富人的游戏，所以 MoonDAO 的第一步计划就是通过众筹获得的资金，购买蓝色起源（Blue Origin）的太空船票，在 2022 年送一个 MoonDAO 成员上太空，降低太空旅行的门槛。

在 MoonDAO 宣布成立的一个月内，他们筹集了大约 2500 个 ETH，价值约 750 万美金，看到这个你可能会问，为什么一个听起来比 ConsittutionDAO 更酷的项目，最后筹到的钱差了那么多呢？因为在 ConstitutionDAO 出现后，市场上出现了数不胜数的类似的 DAO 组织，其中不乏圈钱跑路的败类。劣币开始驱逐良币了。

筹完钱后就要开始做事了，我原本以为上太空这件事最大的难点是没钱，有钱后一切都会变得简单，不就是找蓝色起源买张票，然后在参与众筹的人里选个人，然后让他上太空吗？可很多事情真的只有你开始做了之后才会发现，没有什么事情是容易的。特别是当你以 DAO 的形式来做事，你遇到的麻烦可能更多。下面就列举一下我这两个月在 MoonDAO 的 Discord 里的所见所闻。

1、 参与社区建设的人需要有工资吗？把 DAO 想成是一个公司，参与众筹的人就是股东，但并不是所有股东都需要参与公司管理和建设，所以需要有公司管理层和员工。管理层和员工自然是需要给他们支付工资的。在 MoonDAO 成立的两个月中，有许多社区成员无偿的进行很多工作，包括但不限于宣发、设计海报、写文章、产品开发、与蓝色起源对接等等。在这个过程中有人提出应该给这些人经济补偿，于是发起了试验性的社区投票，投票的内容是将 DAO 组织国库中的钱的一部分作为薪水支付给社区建设者，选项从 0% 到 100% 按梯度划分。结果你可能也想到了，70% 的投票者选择了 0%，一分钱不给，很不理性，但很符合人性。

2、 谁来签合同？要找蓝色起源买船票自然需要跟蓝色起源签合同，对于传统公司制的组织来说，谁来签合同似乎不是问题，但对于 DAO 来说，是个巨大的问题。以主创的个人名义签合同？那万一主创反悔自己上太空了咋办？以 DAO 组织的名义来签？根本没有 DAO 的相关法规，你只能去开曼这些地方注册一个公司来代签，而具体在哪个地方成立公司，又会成为一个新的问题。而上述所有的这些问题都会由社区投票来决定，而光是向所有参与投票的人解释清楚为什么会出现这些问题都是一个很麻烦的过程。而这种低效还不是 DAO 这种模式最大的弊端。

3、 大家真的是利益共同体吗？ DAO 组织模式被广泛的认为能够有效的解决代理权问题，因为大家的利益是一致的。但事实可能并不是。就 MoonDAO 来说，DAO 内部真正参与社区建设的人其实占少数，这部分人的首要目标是实现送一个普通人上太空，降低太空旅行的门槛。而其他大部分人，他们持有了 MoonDAO 的治理代币，他们不是很在乎社区每天都在做什么，他们只在乎他们的币价今天涨没涨。所以他们每天会在频道里问，为什么 Moon 的代币还不上交易所，为什么 Moon 还没官宣买到了船票。他们甚至不愿意花五分钟去公告频道看看，其实他们的问题在公告频道里早有解释。 在 DAO 模式下，有一群人无偿的在建设社区，还有一群人他们什么都没做，但是他们过几天就会来社区内部指点一下江山，然后大呼自己上当受骗，过几天再来一次重复上述操作。对于这样一批人你很难认为他们的利益是跟你一致的。

作为建设 Web3.0 的参与者之一，我并不是想要唱衰 DAO 这个概念，DAO 是不是真的没有前景呢，我觉得不是。就像我开头说的那样，我们可能只是参与了一场社会实验，虽然我们还没探索出 DAO 真正的形式，但至少我们已经知道了什么样的模式不是 DAO 了。

朱炫在他的小说《年少荒唐》里写过这样一段话

“时代是奔流大潮，铁砂巨炮，也是烈日焚河，冰峰陡角。那些出身贫寒的人，一无所有或者几乎一无所有的人，他们在荒原上策马，扛着一杆旗，寻找着同样一无所有的同伴。这些人汇在一处，举着火把，就是草原上奔涌的火龙。天是铁铅肃穆，地是苍翠野草，牛皮红铜的软甲结了一层轻薄的霜，高天上落下冰润的细雨，啪嗒啪嗒地响在形态各异的头盔上，这些年轻人就用刀背拍打马鞍，朝着天空大吼，这是他们的不服气。年轻人们要横扫，说到，就一定会做到。”

真正的 DAO，应该是一群志同道合的人，他们因为或崇高或渺小的目标聚在一起，静下心来做一些有意义的事，即便只是他们自己认为有意义，在实现目标的过程中见山开山、遇水搭桥，最后他们抬头往回看的时候，会发现很多东西自然而然的就都有了。

MoonDAO 上周末刚与蓝色起源的相关负责人开完一场会。顺利的话也许三四个月后 MoonDAO 的一个成员就能去太空看一看了。前提是顺利的话，正如前面所说，实现梦想的路上没有什么会是顺利的。

最后写到这里我想起了肯尼迪的登月演说，就以里面的话作为结尾吧。

We choose to go to the moon.

We choose to go to the moon.

We choose to go to the moon in this decade and do the other things, not because they are easy, but because they are hard